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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个接着说道:“陈公公要是知道了,孙子们丢了命是小,只怕他往后还要跟老祖宗过不去。”
吕芳淡笑了一下:“没有谁会再跟我过不去,也没有谁敢难为你们。”说着从衣襟贴肉处掏出了嘉靖赐他的那道符:“这是万寿帝君的仙符,直接去见蓝真人。请他先让冯保见我,你们再帮杨金水收拾一下,带出来跟我走。”
两个太监望着那道符眼腈一下子直了,立刻跪了下去,高举着两手。
吕芳将符郑重地放在一个太监的手里,两个太监再站起时便头也高了腰也直了,径直便去敲门。
不久,里面传出问话声:“无量寿佛!谁?”
一个太监拉长了音答道:“万寿帝君仙谕,要见蓝真人。”
“无量寿佛!”里面的声音立刻肃敬起来,那道小门也立刻开了,一个道人躬身行礼将捧着嘉靖那道符的两个太监迎了进去。
“记得那次送你去裕王府一转眼四年多了。”吕芳坐在后墙小门的门槛上,伸手拉起了跪在身边的冯保在身边的门槛上坐下,“那天好大的雪,咱们爷儿俩也是坐在门外,可那是司礼监值房的门外,没想到今天会坐在这里见最后一面。”
“干爹!”冯保抬起了泪眼,愕望着吕芳,“陈洪那个贼竟然能煽动万岁爷把干爹也赶走了?”
吕芳:“不关陈洪的事,也不是万岁爷要赶我走,是我自己要走。当年我跟你说的那几句话还记得吗?”
冯保:“记得。干爹当时跟儿子说的是‘思危,思退,思变’。可这个时候,这么多人需要干爹护着,您老这一走,大家怎么办?”说到这里冯保紧抓着吕芳的两袖哽咽了起来。
“这正是我要见你的原因。”吕芳也抓住了冯保的手,紧紧地捏着,压低了声音,“将来我大明的主子先是裕王,后是世子,你要忍,只要忍到那一天,干爹这几十年护着的人便都托付给你了。听明白了没有?”
“儿、儿子听明白了……”冯保哽咽着答道,“只怕陈洪不会让儿子活到那一天”
吕芳:“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不在陈洪,在你自己。”说到这里吕芳的声音严厉了:“你是储君的人,不要看陈洪他们现在踩你踏你,可还没有谁敢杀你,除非万岁爷。我今天让蓝真人看万岁爷的仙谕,就是为了让他在万岁爷面前替你说话。伺候好蓝真人,你就能活到那一天。”
冯保哭着跪了下去:“儿子全明白了……,为了干爹儿子也要活下去。真有那一天,儿子第一个就把干爹接回来……”
吕芳笑了,眼中却笑出了泪花:“一朝天子一朝臣,真到了那一天,我也回不来了。
有你在,就如同我在。你叫了我十几年的干爹,给我磕了十几年的头,今天干爹也给你磕个头,孩子们全托付给你了。”说完吕芳真对冯保跪了下来。
冯保怔忡间,吕芳那个头已经恭恭敬敬磕了下去。冯保只得紧趴在地上。
通县县境驿道
由于是七月,又由于是中午,烈日当头,驿道上此时竟只有这一辆马车在往离京的方向驰去。从元初到这时,这条驿道已经三百年了,两旁绿树浓荫,蝉呜不已。
前边路旁流过来一条小溪,清澈见底。
“停一停,喝口水再走。”轿车内是吕芳的声音。
车夫勒住了马,轿车停了。那车夫先跳下了车,摆好了踏凳,掀开车帘将吕芳扶了下来。
吕芳已经换上了平常百姓的蓝色长衫,头上也只束了发,脸面依然洁净,下车后纵且望去,但见满目浓绿,流水潺潺,他长长地舒了口气,转对轿车:“金儿,也下来喝口水。”
里面没有接言。那车夫也一旁看着,显然不愿或是不敢去掀帘子接那个人。
吕芳转对车夫:“你先去喝水洗脸吧。”
那车夫:“是呢。”便独自向小溪方向走击。
吕芳到轿车边拍了拍车门:“下来吧。”
车帘这才慢慢被掀开了一条缝,露出了头花白的乱发,露出了杨金水那张痴痴的脸。
吕芳十分慈祥地:“来,下来。”
杨金水这才半爬着从轿车里出来了,兀自四面张望。
吕芳向他伸过去一只手,杨金水搭着他的手踩着踏凳下到地面。
吕芳:“知道这在哪儿吗?”
杨金水摇了摇头,竟一个人小跑了起来,也不远去,就绕着轿车和那马一圈一圈地跑着。
吕芳在路边树下一块石头上坐下了:“甭跑了,过来。”
杨金水只当没听见,兀自绕着马车小跑。
“过来!”吕芳低声喝道。
杨金水刷地就停住了,十分惊惧的样子,慢慢挪向吕芳。
吕芳又向他伸出了手,杨金水僵硬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,吕芳拉着他的手,杨金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。
远处,那车夫正在脱下汗裳,用溪水在擦着身子。
吕芳轻声地: